正文 见鬼的小黄文 — 16. 这种老梗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唐迎乐虽然有警二代的人设包袱,却也不好意思混得太超过,毕竟这有违他不惹事生非的原则,便将开了一夜的笔电搬出来交给莫笙,自己先回房换衣服。

儘管莫笙后期的人格转变仍原因不明,但两人目前立场一致,他也不是真的警察,对于保密条例并不那么执着,便欣然交出所有关于连环姦杀案的机密资料。

等他整装完毕出来,莫笙已经复製好档案,再次读起了日记,微垂的侧脸隐有一丝哀伤,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唐迎乐正想走过去,莫笙就抬头看向他,将日记往前翻到某一页,指着上头的内容说:「这串数字是存放证据的地方吗?」

什么存放证据的地方?

他不解地凑过去,就看见一段潦草的字跡。

「七月x日

昨晚,我妈被车撞了,幸好只有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但肇事者逃得很快,连监视器都没捕捉到车牌。我想我该停手了,至少在看到转机前先暂停一会,把手上的证据处理一下。」

页尾的空白处,写着一串起码有二十位以上的数字。

唐迎乐整个人都傻了。

靠夭,他哪知道这串数字是什么?

偏偏莫笙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得他非常尷尬,就只好硬着头皮尝试一个老梗,「老实说,我昨天回家撞到头,醒来忘了很多东西,正想翻日记回忆一下,你就过来了。」

说完,还忍不住乾笑两声,「呵呵。」

然后,他就更尷尬了,尬得脚趾直接在拖鞋里抠出一个九弯十八拐,因为他看见莫笙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就轻轻地挑了下眉,嘴角似有动摇跡象,也不知是要嘲笑他还是要呛爆他,反正就是「我就静静看着你瞎掰」的反应。

但也许是顾及两人初建立的战友关係,莫笙很快就控制住表情,诚恳地问:「所以?」

「呃……」唐迎乐再次弱弱地乾笑,「刚好这一段还没有想起来。」

ohmy尬!

他羞耻地在心中掩面,努力无视对方眼里闪过的笑意。

就说失忆这种老梗早就被用烂了吧?连他自己都不吃这一套了,更别说莫笙。

于是两人一阵相顾无言。

唐迎乐涨成猪肝色的脸越垂越低,直到脖子都快断了,才总算听见莫笙打破沉默,失笑地柔声说:「没关係,我等你相信我。」

「……」

算了,能呼咙过去就好。

他松下一口气,并默默将解开密码一事列入可做可不做的支线任务中……反正有钟正这具身体的前情指引技能,搞不好他再多作个几场梦就能「想起」证据藏在哪了呢?

思及此,他赶紧再多看几眼密码,试图暗示自己今晚要做的梦。就在这时,他发现莫笙目光一凛,伸手就往他的耳鬓处一拂而过,轻柔的温热触感令他心中一跳,脑海隐隐浮现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他回过神,见莫笙皱眉打量指尖捏着的一根细小羽毛,便意会过来地说:「啊,是我家的鸟。」

莫笙诧异地抬起眼,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有养鸟?」

「有啊。」唐迎乐没注意到对方不寻常的反应,逕自抬头张望一番,就踩着椅子将瞇着眼打盹的鸚鵡抱下来,献宝似地欢声说:「就是这一隻。」

鸚鵡不满被打扰,正要张嘴怒戳愚蠢的人类,却在对上莫笙锐利的目光时,忽然一个定格,将一对小豆眼瞪成了铜铃眼,满脸的惊呆,一声「北七」也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莫笙也吃惊地注视着鸚鵡,半晌才笑了下,「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唐迎乐两颊一红,小声说:「巨……根。」

「什么?」莫笙再次错愕。

唐迎乐立刻甩锅,「是这鸟原本就叫这名字,不是我取的!」

莫笙不可置信地看向鸚鵡,满眼都是对鸟儿智商……呃前饲主的智商的怀疑。

鸚鵡忍无可忍,气得拍拍翅膀挣脱唐迎乐的手,抬起系着名牌的爪子愤恨大喊:「鶋鶊!是鶋鶊!拎盃的名字叫鶋鶊!鶋、鶊!」

可惜,一口怪腔怪调的奶音太浓厚,依然将一声「鶋」唸成了四声。

唐迎乐赶紧一把抓回鸚鵡,捏住鸟嘴手动消音,十分羞耻。

莫笙也无语盯着名牌半晌,再看看鸚鵡眼里的悲愤与唐迎乐脸上的耻意。

「怎样?我没唸错吧?」唐迎乐涨红着脸,馀光也紧紧盯着进度条,深怕那可耻的两个字会打开对方奇怪的封印。

但也许是那紧张的态度太过明显,让莫笙接收到错误的讯息,以为唐迎乐是在担心自己认错字会被耻笑,便在沉默片刻后,扬起温柔的安抚微笑,「当然没错。」

鸚鵡:「……」

马的狗男男!

「不过,你真的打算这样叫牠?」莫笙好意提醒。

唐迎乐见进度条没有动静,就松了口气把鸚鵡放回饭桌上,尷尬地说:「本来是想再帮牠取个绰号啦,不过最近事情太多,还来不及想好。」

莫笙便建议:「那不如就从原名中取一个字来叫吧,比如……」

唐迎乐灵光一闪,「巨巨?」

正想说小巨或阿根的莫笙:「……好名字。」

鸚鵡气哭。

干!拎盃不想叫gg!

****

将日记本藏回原处后,两人就准备出门,开工的开工,回家的回家。

正巧对门的邻居也推开防盗门出来,见到他们就客气地笑了笑,然后踩着沉重的步伐与他们错身而过,看似清醒的脸庞下有一张呵欠连连的透明重影,其五官之扭曲,差点又散花了阴阳眼。

唐迎乐眨了眨眼,转身锁好门,才想起一件事,便瞪向莫笙。

「怎么了?」莫笙问道。

唐迎乐努力打量对方几乎看不出瑕疵的俊脸,纳闷地说:「资料上说你整过容,但为何我的阴阳眼在你身上好像没什么作用?」

即便是老张,也偶有面上对他和蔼,灵魂却一脸看智障的时候,整过容的莫笙也应当与灵魂的模样大不相同,没道理他就看不出半点重影。

莫笙也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就伸出左手,调整了下手錶的位子,露出一串深褐色的珠鍊,「因为我戴了这个。」

那手鍊是以5mm的珠子编织而成,每一颗珠子都色泽光润,表面却充满了凹凸不平的皱摺,唐迎乐不由好奇,「这是什么?佛珠吗?」

「看起来很像,但不是。」莫笙稍微拨弄了下珠子,「这是一位前辈得知我的状况后,特地以金刚菩提炼製的法器,能遮蔽灵魂,避免被人下咒。」

「原来如此。」唐迎乐了然点头,「难怪我都看不到你的灵魂。」

莫笙莞尔一笑,微微俯身凝视着他,语气有说不出的曖昧,还带着一份满怀柔情的暗示,「若是你介意,我可以在你面前取下法器,让你看见我最真实的一面。」

唐迎乐一听,相当感动,便回予一个贴心的微笑,然后情真意切地说:「那你还是戴着吧,我怕重影看久了会得散光。」

「……」

这个单身实力很可以!

因为昨晚跟老张吃饭,机车还停在局里,唐迎乐只得按老样子挤公车。在半个小时的停停走走后,他终于踩在最后一秒衝进办公室,免除又被大队长老爹叫上去痛批的命运。

他刚放下背包,还没喘口气,就听见老张喊他。

「小钟啊,坠楼命案有些发现。」老张捂着太阳穴,显然昨晚喝得太欢,到现在都还有些头疼,「叫死者丈夫过来一趟,就说……谈谈遗体的交还手续。」

唐迎乐一怔,想起坠楼女鬼李太太对丈夫的谋杀指控,还有李先生曾一闪即逝的慌张重影,便迅速转起饱读刑侦狗血文的脑子,「他果然有问题?」

老张指着桌上的一份报告,宿醉的脸庞欲仙欲死,「你自己看吧。」

「鑑识报告出来了?」唐迎乐很讶异,「不是说要至少等两週?」

「不是鑑识报告,是法医的……」老张打了个呵欠,「补充纪录。」

唐迎乐拿起报告一看,原来死者不仅左手中指的指尖有轻微破皮,胸口还有一个呈半月形的小淤痕,经过反覆推敲,已经排除是高空坠落遭到撞击的痕跡。

所以,果然是谋杀吗?

但他没记错的话,男人望着妻子遗体落泪时并未出现表里不一的重影,可见内心的确悲痛。有人会在谋杀一个人过后真心为对方哀伤吗?

这个疑惑,在他将李先生请到警局讯问后,终于解开。

起初李先生坚持妻子是自杀,直到老张说:「你知道现在刑侦技术非常进步,已经能利用化学鑑识从衣服上採取指纹,你手上的汗渍、油脂、皮屑等都是证据。」

李先生只好承认了。

「是我推的。」铁证在前,一切狡辩都苍白无力,男人像走过一趟风雪,不到几天就变得沧桑许多,「自从她生了孩子后,精神状况就越来越差,每天都疑神疑鬼,好几次我边带孩子边跟公司讲电话无暇回应她,她就怀疑我外遇,我带她看过许多医生,也做过心理治疗,但全都没用,每次她一吵起来,就用自杀来威胁我。那一天她又坐在窗台上又哭又叫,说要跳下去死给我看,还要带孩子一起走,我当时真的受不了了,一气之下就推了她。」

——「要死就自己去死!」

「好几次我都想这么吼回去,没想到那天我真的这么做了。」男人笑得很难看,与那张脸重叠的影子却悲痛地泪流满面,「我很后悔,但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再也不会吵着要带女儿一起自杀了。」

男人笑着流下泪,「至少我女儿不会被他妈杀死了。」

讯问结束后,老张亲自带人将李先生送进拘留所,准备移交法庭羈押。唐迎乐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睡了整晚书桌的身子也开始疲睏起来。

小姬从后面拍了他一把,「什么脸?」

唐迎乐无精打采地回答:「破案的脸。」

小姬上下打量他略为无力的腰,「比较像破菊。」

破局、破菊傻傻分不清,唐迎乐想到坠楼命案那家庭的残破局面,就不由感慨,「的确是破得不能再破了。」

小姬顿时一脸惊恐,瞪着他的下半身,「这么激烈?」

唐迎乐沉重点头,「小孩死了妈,爸爸又去坐牢,能不激烈?」

「……」

半晌后,两人大眼瞪小眼,总算意识到他们对错频道,便力挽狂澜。

「你肝气鬱结!」

「我菊好月圆!」

一阵谜之尷尬。

唐迎乐轻咳几声,「找我干嘛?」

小姬立刻嗲声:「看姊姊心情不好,妹妹陪你抒压抒压。」

唐迎乐便拿起手机,默默地调出金刚经,「我们之间的情谊将如这首佛经。」

「情比金刚?」

「立刻投胎。」

「好的,让我们回到五分鐘前。」小姬果断一本正经,「都破案了,还摆这什么脸?」

唐迎乐深沉地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果然不能眼见为凭。」

小姬便翻了个大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唐迎乐一脸问号,然后就见小姬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瓜子,边喀边解释:「就好比挖八卦啊,人说人话,鬼说鬼话,你如果只看其中一个人的爆料,没将所有人的大小料都挖一遍,当然会吃不到完整的瓜……我是说真相啦。」

他心中一震。

没想到啊!小姬吃瓜看戏,竟也能吃出哲理来?

随即他就想起莫笙的那句叮嘱——阴阳眼只是辅助的工具,不能一味依赖。因为鬼也是人变成的,人会说谎,鬼自然也会,就如李太太至死都不承认自己才是促成这场悲剧的祸首。

杀人罪也有分过失、蓄意或衝动,倘若他仗着阴阳眼,只相信死者的话,就直接判定丈夫是蓄意谋杀,而无视其他犯罪动机与情感因素,那么这个调查报告打上去,若检察官与法官愿意进一步了解详情倒也还好,但若他们不在乎或不够敏锐,进而影响到刑罚的轻重,那对这个家庭也会造成不同的伤害。

即便警察只是司法体系中的一颗小螺丝,也佔有举足轻重的意义,所以钟正才会对自己导致何簫含冤而死的误判感到内疚,更无法原谅纵容这些事的高层。

但莫笙也说了,人的命运与变数都是在一开始就安排好的,李太太确实阳寿已尽,那是谁安排她以这样的方式死亡,让丈夫也註定成为杀害妻子的兇手?

再换一个角度来说,他灵魂穿越成为钟正,难道也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欸,等等,这里是小黄文的世界,一切都由作者设定,儘管目前看来,整个世界的发展都与两年前的现实世界一致,包括国际大事及当红影视、流行歌曲等也都跟记忆中的一样,但这些玄学概念应该还是有所不同吧?

种种疑惑搅得他再次头疼,只好先处理好眼前的事,走一步是一步。

一个案件不是抓了兇手就结束,还有许多后续要处理,报告也得跟上,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手续与案件总结,要不是小姬时不时跑来插科打諢调解心情,唐迎乐真会觉得灵魂要被榨乾了。

「嘖嘖嘖。」小姬滑着办公椅来到他旁边,「喀嚓、喀嚓」地咬着一颗苹果,边盯着萤幕上的内容,「虽然以人类的法律来说,这女的是被害人,也会因为心理障碍被视为弱势族群,但她到了下面就不一定了,肯定会过得很惨。」

「为什么?」唐迎乐两手不停地敲着键盘,头也不回道。

「口业啊。」小姬摇摇头,「人类法律只管生理杀人,不管精神杀人,但灵界却会一字不漏地记下她说的每句话,她拿自己的命威胁人,还拿亲生子女的命当作威胁筹码,逼得丈夫犯下杀业,这因果口业一层层加上去,保证她会在地狱里吃不消。」

唐迎乐讶异地停下动作,回头仔细打量她,「你真的是警察吗?」

小姬把苹果核扔进嘴里嚼得咖疵响,连籽都不吐一个,「老娘干趴过的罪犯比你还多,不像啊?」

是不像。

唐迎乐在心中呵呵冷笑。

天天坐冷板凳的小透明在脑内打击罪犯吗?那他还幻想自己拯救宇宙,用一隻手干掉萨诺斯,并解决宇宙黑洞的问题呢!

当然,怂鸡如他,是没胆当面吐槽的,毕竟他还有好「姊妹」的人设要维持,就委婉地说:「像,只是没想到你也相信死后因果有报啊。」

小姬嘿嘿一笑,「干我们这一行的,动不动就是生死相关,能不信吗?」

唐迎乐耸了耸肩,「谁知道?有的人就是不信吧。」

否则警方也不会有高层贪赃枉法,为了升迁包庇真兇陷害无辜了。

小姬也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地说:「不信就不信唄,任何尊重生命的人,就算不信因果报应,也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说穿了,还是人心问题。」

「……」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事,唐迎乐秉着维持主角人设的精神,正打算偷溜早退时,一通电话就十万火急地打到老张桌上。他见老张接起电话后神情骤变,便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果然,老张一掛断电话,就沉着脸朝他丢出一句话。

「王一德死了。」

***

后记:

这才现自己几乎每个作品都有玩失忆梗,对不起,我俗套(艸

【下篇预告】《神来一笔》,预计礼拜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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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喵芭渴死姬/初稿:11.16.2021/发佈:09.1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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