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站了很久,才走了出去。
第二天谢衍起的比往常早,难得能和周游同桌吃饭,她一边咬着油条一边歪头盯周游,说:“周市长,你这是在书房鏖战到几点啊,黑眼圈都出来了,难道澜水市的gdp终于崩掉了?”
周游喝完粥,平静开口:“澜水经济发展平稳良好,不用操心。”
谢衍:“哦,那就是你崩掉了。周市长出什么事了吗?”
她一副“快把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的缺德样,周游显然不会如她的意,自顾自埋头吃饭不再搭理她,出门的时候,谢衍居然给他塞了条星巴克买的速溶黑咖啡。
周游:“……”
谢衍半倚着门,水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她的笑容杀伤力一向是max级别,此刻正毫不吝啬地对着周游挥洒:“亲爱的一定要保重身体哦,晚上早点回来。”
周游几不可见地抿了下唇,转身出门了。
到了办公室,由劳动局送来的谢衍个人社保资料,公安局送来的她的户籍资料以及个人财产状况,甚至连存档于人事局的学籍档案都被调取出来,全部先后送到,朱秘书想帮忙整理一下,却被周副市长摇头拒绝了。
“去忙别的事吧。”他说。
于是朱秘书去忙别的事了,他也没想到今早会看到这堆东西,周市长刚醒过来时确实看过一些关于妻子的资料信息,但是像现在这样动用红色电话将她的身份背景全部调查出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谢衍收拾完家务后,就开车出门了。
她要买新的钓具,习惯去市中心的某家店,买完回家时,再一次经过了澜中。
依旧那么威严宽阔,红砖涂色,从住宿区到教学楼要步行二十分钟,是谢衍以前从没想过会考进的高中。
她的爹妈是八九十年代做生意暴发起来的,受时代和自身水平所限一直是读书无用论的支持者,谢衍成绩好还是不好他们都无所谓,培养出的谢衍也不爱看书,但好在唯一比别人优秀的地方是擅长延迟满足。比如放假在家她立志刷完一套题,那中途就不会被外物干扰,即使电视机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即使糖醋排骨的香味飘到她鼻尖,即使电脑上qq滴滴叫着一堆弹窗消息,她也能全神贯注直到刷完题。所以即使对学习没兴趣,成绩也不算差。
后来谢衍的爹和人做生意,因为合同问题被人坑的倾家荡产,时年刚升入初叁的谢衍才领悟到读书确实是有用的,起码能让你看懂合同。于是初叁发力,学习效率简直高到惊人,就这么考进了澜中。
澜中非上下学时间不对外开放,平时也不许陌生人进出。谢衍只把车速放慢远远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时正好看见了澜中对面的不远处的体育馆。
谢衍忽然很想过去看看。
她高叁时压力特别大,早晨四点起来背书背着背着就会哭出来,晚上睡觉梦到的都是跳楼的那个同学。她的小表妹就会陪着她,在周六学校补完课后到体育馆锻炼放松一会儿。小表妹小她两届,是当年的中考状元,一入澜中就被分去最好的班,高叁的题都会做。
谢衍记得小表妹纤细瘦弱,但是站着投篮命中率特别高,一球又一球的进,旁边的男生们看的瞠目结舌。
哪像现在场内的进球率。
谢衍位置正对着的这个篮球架下的男孩子们打的水极了,一边运球一边聊天,轻轻松松的,中场休息时,球零星进了几个,最后一把篮球被球框弹远,有个男生一路追着篮球,追到时正好到了谢衍的位置前面。
谢衍无意间和小伙子对上视线,下一秒小伙子手里的篮球就滑了。
谢衍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那几个男生全看见了,篮球寂寞地滚远,没有人去捡。
等到了下一场,养生局忽变生死局,几个男生仿佛来到了nba选拔会场,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依旧很菜。
谢衍看不下去了,无视了他们有意无意飘过来的视线,选择走人。
旁边是游泳馆,叁两个人在泳池里闲聊。深水区旁只有个防溺水的专门人蹲在那里无所事事。
谢衍看着那片深水区,忽然放慢了脚步。
她给周游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喂?”
谢衍问:“你这周末还有事忙吗?”
“没有。”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翻阅纸张的声音。
谢衍心情很好地说:“那我们周末去我舅舅家住吧,我很喜欢他家的泳池,水质也很干净,想去游泳。”
那边翻阅声没有停下,周游平静地说了声“好”,忽然一顿,问道:“你高中也是澜中的?”
一遇到这种问题,谢衍就假甜上了:“对呀对呀,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周游摩挲着学籍档案中“教育经历”那一页,面不改色地说:“今天督查通知全市中小学校长开会指导工作,在电梯里遇到了,说起了这件事。”
谢衍念书时那届的澜中校长后来调去了省教育厅,今年作为督查组组长下各市督查教育工作。这个谢衍是知道的,前两天刚在新闻上看到。
她“哦”了一声。周游却问道:“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我只以为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们高中没遇见过,都不是一个班的。”
谢衍的声音顺着手机传来,微微失真,周游的目光还落在学籍档案上。里面有一部分是学生自己填的,比如教育经历这一块,从小学到高中的就读学校和日期,全是谢衍的字迹,和他偶尔会在玄关看到的点外卖签给小区保安的纸条上是同样的笔锋,意态洒脱,非常飘逸的行楷。
“知道了。”他说。
赶在下午开会之前,周游看完了资料。他原样收好文件,通知人来取,就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走廊和教育局安监科科长说话,看见周游,笑着打了声招呼:“周市长,好久不见啊。”
周游站定看着他,从阅览过的人物资料里调出了此人信息,点头回应:“陈组长,好久不见。”
巧也不巧,此人正是上午周游和谢衍胡诌的那个督查组组长。
陈组长:“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陈校长。你以前也是我学生,还是沿用旧称吧。听说你前阵子出意外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谢谢陈校长关心。”周游从善如流。
陈校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少人都知道周游出车祸伤到头的事,但是对周副市长受伤程度却一无所知,就连市长市委书记都不甚清楚,周游除了待人接物生疏了一点,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对之前就在负责的事务也能很快上手,大家也逐渐不再打听这事了。
前澜中校长,现督查组组长是个很健谈的人,记忆力还尤其的好,从电梯到进会议室基本都是他在说,工作上的事放到会议上说,现在话题主要还是围绕澜中。
陈校长显然对澜中生活充满怀念,说着澜中的现在,再说到澜中的过去,又说起他任内恰逢的百年校庆,说因为知名校友太多,校方还包下了校对面的体育馆举办庆典活动,那年的高一生都被派到全校各个角落做志愿者,就连篮球场内都站着一个。
“你当时在音乐教室弹钢琴,还被采访了。”陈校长回忆着,笑道。
周游也笑笑,刚准备迈步进会议室,却听到陈校长继续回忆道:“我带着校友们去音乐教室时,谢衍也在那,当时只觉得两个学生好看养眼,谁知道你们后来结婚了,真是缘分啊。”
周游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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